她蹙着眉，只觉得有点棘手，又觉得她有几分刻意成分：“别故意撒娇。” “没撒娇，就是真疼。”裴昼依旧没什么劲儿的说。 正说着话，裴国山和裴母就赶到了。 裴母在看到林楚歌的时候，眼神有些复杂。 “我们今天晚上商量项目，她想争取个项目，我给她了。”裴昼道，“送她回去的路上，出了点意外。” 裴母看了看他的伤口，心疼的说：“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开车的时候粗心大意。楚歌差点也被你害得一起出事了。” 裴昼哄了她两句。 裴母又回过头来看林楚歌，担忧问道：“楚歌，你有没有事？” “我没事，裴昼严重一点。”她说，“阿姨，抱歉，他要不是送我回去，也不会出车祸。” “这都是意外，算不准的，你不要自责。”裴母道，“楚歌，你也累了，先去休息吧。” 裴昼开口道：“妈，要不你送她一程。” 裴母说行。 林楚歌说：“那你也注意着身体。” 裴国山在裴母走后，就开口问道：“这个香项目也不小，怎么就给楚歌了？” “上一辈的事，你跟她父亲关系并不好吧？”裴昼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，“我听萧叔叔说，你们不对付。爸，你跟楚歌姐父亲，是不是有仇？” 189 裴国山的脸色，有了那么丝细纹的变化，也没有否认：“确实算不上好。你这次项目给她的原因是什么？” “您也知道，林横山身边那个，是她学生，人家对楚歌姐不太客气，都是熟人，也该帮帮忙。偶尔一两次例外，帮楚歌姐撑撑场子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。”裴昼盯着裴国山道，“我知道您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。” 如果是这个原因，裴国山表示理解。他同样也不想看到林楚歌被人欺负的场面。他看着他的伤势问：“伤的不严重？” “没什么感觉，一点小伤。”裴昼说。 “你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，娇生惯养的，你妈担心你。”裴国山道，“一接到电话听到你出车祸了，情况还不知道，眼泪就已经往下掉了。” 裴昼想，一般男人出事，老婆有这么难过的，就不多见了。 也许有，但是林楚歌绝对不会。 … 林楚歌回家之后，林英芝担心的问她情况，显然她也知道她刚刚出意外了。 林英芝说：“就连你姑父，刚刚都打了好几个电话进来，我说你还没回来，他还迁怒到我身上，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。” 林楚歌出了会儿神，上楼之后，未接电话里就有林横山的。她接了。 林横山开口就道：“你姑姑真是半点心思没放在你身上，她照顾你，就没有合格过。” 林楚歌平静道：“你有什么资格怪她？” 林横山哑口无言，没有再开口，也没有挂断电话，在等她这边想说什么。 “我还是那句话，对她好一点，这么多年，她跟着你，特别苦。”林楚歌只说了这么一句。 林横山说：“听你的。” 林楚歌挂了电话。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，记忆里父亲的形象已经越来越不清晰了。 片刻后，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，林楚歌看了眼来电显示，是裴昼的。 裴昼说：“楚歌姐，我父母走了。” 林楚歌说：“你好好休息。” “睡不着，身上疼。翻身都疼。”裴昼说，“我聊会天。” 林楚歌气不打一出来：“那会儿我问你，你还口口声声说没事，这么怕疼，逞什么英雄？” 裴昼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的情绪，淡淡的，不明显，也确定不了那究竟是不是委屈，只是在她听来，稍微有些相像，他说：“我怕还不是怕你这副脆弱的身子骨给折腾没了。上次我揍顾泽元，你就挡了一下，结果到头来那么严重。我这次能不多想吗？” 林楚歌没说话，如果那玻璃扎进她后背，肯定更加严重。指不定牵扯到她之前的毛病。 “对了，这事也没必要跟我妈坦白。”裴昼提醒道，“她如果知道我是给你挡，不是什么好事。” “我欠了你的。”林楚歌说。 “楚歌姐，明天我想喝你煮的鸡汤。”裴昼这已经不是暗示，是直接明示了。 她也不好拒绝，第二天如了他的愿。 白天裴昼病房里多的是人，他毕竟也是高层，不少人在得知他住院之后都赶来探望他。 他坐着，脸色也如常，半点不像受伤的模样，跟大伙聊着什么。 林楚歌站在门口没进去，裴昼并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人，在外人面前，他从来不示弱不讨好，裴母都说，裴昼自打记事起，在她面前就很成熟了。 她垂着头，神色难辨。 没过片刻，裴母也来了，见她在门口，喊住她：“楚歌。” 林楚歌说：“我来看看裴昼。” 裴母也没有立刻进去，这会儿提着饭进去，就相当于提醒饭点赶人了。她跟林楚歌说：“昨天听医生说，虽然玻璃扎得不深，没什么大事。但是扎得部位，其实挺危险的，正好对着心脏。” 林楚歌没有言语。 “只是运气好，不深，运气要是差点……”裴母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。 林楚歌伸手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。她的心里一团乱。 裴母嘴唇动了动，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带着林楚歌往里走了。 “楚歌也来看你，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吧？”裴母问道。 裴昼看了看林楚歌，表面上波澜不惊：“不会。” 他也挺冷淡，就是林楚歌的鸡汤，他喝了好几碗。裴母感慨道：“看来还是楚歌手艺好。” 裴昼又看了眼林楚歌，没说话，低头喝着鸡汤：“等会儿我想跟你聊聊合同后续。” 裴母不悦道：“怎么受伤了还惦记着工作？” “又不是眼睛瞎了。”裴昼说。 林楚歌则是说行。 裴母道：“我也管不住你，算了，你们要谈工作，那就你们谈吧。下午我晚上饭点再过来。反正你还能谈工作，看来大问题也没有。” 她带着保温桶走的。 裴昼在裴母走后，就立刻坐了起来，朝林楚歌张开双臂，说：“过来。” 哪里是谈工作的呢？ 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。 林楚歌没动，他也没有收回手，就保持着那个动作，眼神直直的看着她。 “我不道德绑架你，愿不愿意都行，你自己做决定。”裴昼道。 林楚歌还是站着不动看着他。 几分钟后，她到底还是朝他走了过去，双手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后背受伤的位置，把他抱进了怀里。 190 林楚歌的动作，真的很小心，生怕弄疼了他。 她真的很久没有对他这么好过了，也不会主动亲近他。似乎回到了好几年前，她总是愿意哄着他。 裴昼自己都清楚，自己这臭脾气离谱得要命，但她也不需要道歉，只要她肯给一个台阶，随便找一个理由，他一般气消得很快。 后来她很少再有所表示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旧爱，他堵着气，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差。 林楚歌之前，爱着徐斯言，他也清楚的。格外清楚。她甚至梦里也喊过几回徐斯言的名字，他睡在她旁边，屡次失眠。 徐斯言出国，林楚歌那几天情绪很差，甚至不愿意见他。他一开始总是找自己的原因，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了，而在她梦里喊到徐斯言的名字时，他才了悟。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。 是他不重要。 而她在为别人的离去黯然神伤。 裴昼找不到自己为她付出的意义了，所以对她越来越冷淡。而她的求婚，更是让他彻底决定放弃她。他当时做好打算，找个时间，跟她说清楚，一刀两断。 但裴昼没想到她会跳楼。 裴昼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，闭着眼睛，任由她抱着，一言不发。 林楚歌说：“裴昼，你太僵硬了。” “我在想之前的事。”裴昼说，“在想你跟我的三次求婚。” 林楚歌道：“你忘了，是两次。” “三次。”裴昼抬头看了她一眼，肯定道，“是三次。第一次你喝醉了，估计忘了。在第二次前几天。” 林楚歌格外安静，片刻后道：“我还以为，我们那时候一直没联系。” “那一次，你大概给我，一直在哭。然后你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，我说不，你就一直说一直说，然后你问我，爱不爱你。” “你怎么说的？” “我说我准备要放弃你了。”裴昼如同在讲一个故事，声音没有任何起伏，“我说我会找别人，以后会去喜欢别人。但是你一直问我，我愿不愿意娶你。你问的太多遍了，还一直哭，我受不了了，我就妥协说我娶。” “我说完之后，就打算去找你。但是你给了我一个错误的地址，后来我打电话给你，你歇斯底里的说你恨我，特别特别恨我，你说，跟我在一起，太恶心了。你说你只要想到和我在一起，你就觉得自己也同样恶心。” 裴昼说到这里的时候，抱住林楚歌的手紧了紧，难以理解的道：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子疯狂的语气。” “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吧。”她说，“难怪后来那次，你先问我有没有喝酒。” “后来那一次，是一个特殊的日子，徐斯言和叶曼曼订婚就在那一天。”裴昼说。 林楚歌没有说话。 裴昼没有再提这事，也没有再提之前，就这么抱着她。 林楚歌只说：“我不能保证以后，只能暂时陪着你，要是我有事，随时会走掉，这样你也愿意？” 裴昼道：“你是有一点喜欢我，还是单纯因为觉得感激？” 林楚歌看着他，并没有开口。 只是这个很重要么？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，又有很多人来看裴昼了，人太多了，她不宜久留，很快就离开了。 离开前，她看见裴昼正冷冷的看着她。 林楚歌在电梯间里，看着墙壁上模糊的身影，想起了之前的事。 她去跟裴昼求婚那天，也是坐着这样的电梯，那是他在住的酒店里。那个时候，他们矛盾很深，他都住在酒店里。 - 那一天，见到面时，裴昼挡在房间门口，没有让林楚歌进去。 她说：“里面是不是有人？” 裴昼冷淡的说：“有没有人，关你什么事？” 林楚歌看着他说：“裴昼，如果我要你跟我结婚，你会不会同意？” 裴昼沉默了好半天，才问她有没有喝酒。 她摇摇头，垂眸不敢看他，只是重复道：“裴昼，跟我结婚吧，可不可以？” 他没有说话，林楚歌却低着头从包里翻找出戒指，不是什么值钱玩意，她随便买的，价格勉勉强强三位数，还是个女款。 要说求婚，也实在太敷衍。 裴昼盯着戒指看了很久，最后笑了笑，说：“楚歌姐，你这当打发要饭的啊？你要是没准备，就不要随随便便开口求婚。没必要这样，我又不是工具人。婚姻也不是儿戏。” 林楚歌站在门口没动，没走，也没有再开口，只是手心用力的窝握着戒指，她直直的看着他，恳求说：“裴昼。”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，才说：“今天我不会同意你，今天不可能的，楚歌姐，你要真想跟我走下去，就换个日子过来，今天不可能我会同意你。” 林楚歌颤抖着声音说：“裴昼，也就只有今天了。我一个人，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。” 裴昼在原地站了好半天，到底是没有妥协，他越发疏离的说：“如果你非要今天的话，那么你走吧。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，我也没必要应付你这场仓促的求婚，你求婚是因为什么，你自己清楚。” 他进了房间，关上了门，并没有邀请她。 后来林楚歌敲门，把所有人都敲出来了，唯独裴昼没有出来过。 旁边的人跟林楚歌说：“男人不在意什么浪漫不浪漫的，不同意你，就是真的不喜欢你，不可能有其他原因。你别浪费时间了。” 但林楚歌还是在裴昼房间门口等了很久，一直到半夜，他似乎打算要出门去聚了。 裴昼没想到她还在，顿了好久好久，他侧着头，好久之后喉结滚动了一下，说：“楚歌姐，就当我求求你，你改天再来吧。你换个时间，可不可以？” 林楚歌摇摇头。 “你走吧。”裴昼站了好半天，再次说道，“你走吧，如果你不走，我喊保安来处理了。楚歌姐，我打算过我自己的生活了，既然我们不合适，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。我已经想清楚了，我不想我的世界里还有你的存在。” 裴昼说：“楚歌姐，别再来找我了，真的。我已经厌倦了跟你一起那种生活了。” 当时，旁边有很多人出来看热闹。 裴昼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，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，道：“保安，来把人带走。” 191 不过裴昼即便喊来了保安，那天也还是亲自送林楚歌下去的。 只是他一句话都没有。 林楚歌那会儿也没有，只是心里很冷，全世界，到底是只有一个孤单的她。 其实那时候，她也并不想真的嫁给裴昼，她也不知道，自己试探他的心意，有什么意思。她当时真的就是太痛苦，太矛盾了。 她一边希望裴昼心里真的有她，一边希望没有。 后来她上了出租车，裴昼还是跑过来，跟她一起上了车。他说：“你精神状态不好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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